腊月廿三,小年,乾清宫前的积雪映着朱红宫墙,鎏金香案在晨光中泛着冷冽寒芒。康熙执笔蘸满香墨,悬腕凝息间,红纸上赫然跃出龙飞凤舞的福字。梁九功捧着御赐福字高唱:“赐四贝勒胤禛。”
胤禛激动得叩首接过,高呼:“儿臣谢过皇阿玛。”三阿哥胤祉死死盯着那抹朱红,酸溜溜地小声嘀咕:“自打四弟那龙凤胎出生后,皇阿玛眼里便只剩下老四了……连太子都……”
“三哥慎言!”五阿哥胤祺暗暗地扯他袖口,“我听说前儿皇阿玛还夸您临的《快雪时晴帖》有七分神韵呢!”
胤禛捧着福字直奔承乾宫,靴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轻响。佟佳贵妃正抱着宁楚克逗弄,见儿子掀帘而入,笑着戳穿他的心思:“都多大的人了,得了张福字便乐得找不着北?羞不羞?”
“额娘不知,这福字儿子可是头一份!”胤禛将红纸铺在案上,指尖轻抚墨迹未干的边缘。弘晖突然从筱悠怀里挣出,胖手啪地拍在福字中央,油乎乎的爪印糊在了福字上。
“小祖宗!”乳母吓得脸色发白,跪地告罪,胤禛却朗声大笑:“好小子,这是给阿玛添福呢!”宁楚克见状不甘示弱,揪着阿玛辫梢咿呀乱叫:“鹅凉!鹅凉!”
过了小年就是年,时间很快到了除夕。除夕宫宴那天,夜幕垂落时,乾清宫百盏琉璃灯齐明,鎏金铜锅蒸腾的羊肉鲜香漫过雕梁画栋。筱悠推着紫檀雕花婴儿车穿过回廊,车轮裹着软绒碾过金砖,几无声响。五福晋秀云扶着微隆的肚子惊叹:“这车轱辘竟能转向!真稀罕,四嫂从哪儿得的这个稀罕物?”
“我的义妹画的图纸,特意找了工匠做了一个月。”筱悠轻摇车顶垂落的金铃,弘晖立刻伸出胖手去够。宁楚克琉璃似的眸子映着额娘发间步摇,金铃铛在藕节小腿上晃得叮咚响。
瑶清挺着孕肚挤过来,茜色旗装衬得眉眼鲜活:“九爷昨儿还说,这车比他的那个马车还气派!四嫂的义妹何时得空?我家九爷喜欢得不得了,非要给这个未出世的崽崽打辆镶宝石的座驾!”
“这怕不是要打成战车?”秀云捏着酸梅噗嗤一笑,忽又压低嗓音,“四嫂,九弟妹,我方才见八哥门房的小太监往酒窖去了两趟,眼神虚得很,我们当心点,以防有诈。”
暗处廊柱后,胤禩摩挲袖中青瓷药瓶,目光如毒蛇缠上推杯换盏的胤禟。三日前,他命门人从西域商队重金购得醉芙蓉,此药入酒无色无味,半刻便能叫人神志昏聩。
“待老九饮下第三盏后,你便引他去西厢。”胤禩低声吩咐,目光扫过角落浓妆艳抹的舞姬,“人可安排妥了?”
“爷放心。”心腹太监谄笑,“年将军从扬州寻的瘦马,最会缠人……奴才在她茶里加了双倍药量。”
鎏金烛火摇曳间,胤禩端着酒盏踱至胤禟桌前:“九弟这身云锦衣裳鲜亮,宜妃娘娘当真疼你。”指尖不着痕迹掠过杯沿,药粉簌簌落入琥珀酒液。
胤禟浑然未觉,仰头饮尽第三盏:“八哥说笑了,弟弟哪比得上您……”话音未落忽地踉跄,鎏金酒盏当啷砸在青砖上。
“九爷素日喝三坛都不醉,今儿怎……”瑶清扶住他发烫的胳膊,指甲狠狠掐进小臂。
“许是这酒太烈了。”胤禩温声打断,示意小太监搀扶,“西厢备了醒酒汤……”
“何劳八哥!”瑶清突然拽紧胤禟衣袖,“四嫂早命人备了醒酒汤在东暖阁!”转头冲筱悠扬声,“劳烦四嫂搭把手?”
年玉蓉隐在暗处,丹蔻指尖抚过鎏金门牌。趁侍卫换岗间隙,茜色裙裾扫过新雪,胭脂香混入凛冽寒风,东西厢房的门牌已悄然调换。